看到談星云和容承繹從玻璃門里走出來的身影,安德魯便打開后座車門,為走在最前面的談星云做了個“請”的手勢。
談星云一聲不吭坐到最里面,然后姿勢端正一動也不動地開始裝雕塑,容承繹緊隨著也坐了進來。
一路上談星云都沒有說話,倒是容承繹故意找了不少話題,只是談星云都敷衍了事的糊弄過去了。
下車時容承繹本想約談星云一起吃晚餐,結(jié)果車剛挺穩(wěn),談星云就急忙打開車門走了出去,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容承繹沒想到談星云將討厭表現(xiàn)得如此明顯,仿佛都不愿意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氣,頓時愣了很久,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堵在了口中。
安德魯已經(jīng)從副駕駛位上下來,走到打開的車門前,微微彎腰就看到還坐在車里的容承繹有些神游的表情,他目光怔怔望著談星云已經(jīng)走遠的身影,那眉頭微皺緊抿著唇的樣子看起來無比失落和孤獨。
安德魯又順著容承繹的目光回頭,談星云的背影決絕,很快消失在大門轉(zhuǎn)角。
談小姐真是與眾不同,其他名媛小姐都是想方設(shè)法吸引容先生的注意,容先生連看都不會看一眼。而談小姐卻是希望躲得越遠越好,恨不得直接消失在容先生眼前,然而看容先生的樣子似乎對她非常在意。
安德魯搖了搖頭嘆口氣,果然人人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這天容承繹難得沒有在餐廳用餐,從傍晚開始便一直呆在書房辦公,直到天色變暗彎月升起他都沒有要出來的意思。容承繹身體不好,安德魯擔心他不吃飯會犯胃病,就讓廚師準備了一些他平時喜歡的菜肴,端去了書房。
屈指扣了扣門,等了很久,門房虛掩的書房里才傳來容承繹不急不緩的聲音:“進來。”
“容先生?!卑驳卖敭吂М吘磳⒉捅P放于書桌上,擔憂道,“天色已晚,吃點東西吧。”
容承繹立于落地窗前,他脫下了淺色西裝外套,就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整個人看起來纖長單薄。容承繹垂著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即使他戴著的仿生眼鏡能幫助他看清楚一切事物,這個時候容承繹卻感覺視線所及之處依然是一片黑暗。
“放那兒吧。”容承繹頭也沒回道。
“好的?!卑驳卖斢杂种?,最后所有話都變成一道悠長的嘆息聲,他默默退了出去,但關(guān)門之前安德魯還是忍不住開口,“談小姐是外冷內(nèi)熱的性格,可能也和她小時候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br />
良久沒有動靜的容承繹終于在聽到“談星云”三個字時產(chǎn)生動搖,他側(cè)首,俊朗的五官埋于光與影之間,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什么經(jīng)歷?”
聞言安德魯又走進書房,順手關(guān)上了門,隨后道:“談小姐從小在孤兒院長大,一個瘦弱的小女生自然受到很多人的欺負,所以才養(yǎng)成現(xiàn)在這樣不茍言笑的性格吧。”
容承繹忽然想起之前談星云在他的刁難下,不僅不屈服,還咬著牙忍受了所有委屈,那故作堅強的樣子還是挺讓人心疼的。然而越是這樣,容承繹就越生有捉弄她的心思,說到底還是想聽她服軟的話吧,只可惜從來沒有如愿過。
“不過她這種性格挺有趣的?!比莩欣[輕笑著說,就像是在馴服極具野性的小貓,很有挑戰(zhàn)性。
“但是談小姐這性格恐怕要相處久了,才會消除對人的防范心理。”安德魯說到這里頓了頓,猶豫了半晌才繼續(xù)開口,“如果容先生喜歡談小姐,那要做好等待的準備,以談小姐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輕易接受別人的示好?!?br />
“喜歡?”容承繹驀然拔高了聲音,轉(zhuǎn)過頭以奇怪的目光看向安德魯,“你說我喜歡她?”
安德魯被容承繹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驚得一額頭都是冷汗,心里暗暗叫苦,這是他作為旁觀者以來一直想說的實話,容承繹這段時間的改變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只是容承繹自己沒有發(fā)覺,他作為管家也不好說出口。
但是如果任容承繹自由發(fā)展,安德魯又要每天眼睜睜看著他為了談星云而煩惱,想盡辦法搭訕她。
所以說在容承繹這段糾結(jié)的情感中,痛苦的不只是容承繹本人,還有每天和他朝夕相處的管家安德魯。
最后,無比汗顏的安德魯用微弱的聲音說:“可能是我直覺有誤……”
容承繹倒一副來了興趣的樣子,踱步坐回椅子上,饒有興趣地盯著安德魯:“安德魯,你說說你剛才為什么會說出那句話?”
即使安德魯為容承繹工作多年,卻也很難捉摸到他內(nèi)心深處所想的,于是此時此刻安德魯猜不透容承繹的問話是想表達什么意思,思慮了半晌,安德魯用猶豫的口吻回答:“自從談小姐來了莊園后,容先生有了很多不一樣的改變,只是你自己沒有察覺到罷了?!?br />
“哦?”容承繹挑眉,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書桌上敲打,他說,“舉個例子。”
這次安德魯是幾乎沒有思考地說:“以前的你可是從來不會外出晨跑的?!?br />
容承繹敲擊書桌的指尖一頓,食指在半空中停了半晌才緩緩落下,經(jīng)過安德魯?shù)奶嵝眩莩欣[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的確為了談星云改變了很多習慣。從前的他也不會把過多的關(guān)注點放在一個人身上,更不會每當閑暇時腦海中就是那個人的身影。
容承繹覺得自己像是中毒了,中了名叫“談星云”的毒,可是他絕對不會承認他喜歡上了談星云。容承繹成長在一個只有斗爭沒有親情的環(huán)境中,沒有人給予他關(guān)愛和溫暖,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向往那些虛無的東西。
成長的經(jīng)歷沒有帶給容承繹太多東西,卻教會他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道理——這世上只有永恒的利益。
因此容承繹壓根不會相信他喜歡上了談星云,至少在談星云對他的利益和權(quán)勢沒有任何好處之前,他是不可能對這么一個普通女人動了其他心思。
安德魯見容承繹陷入沉思,便嘆氣道:“跟著自己的心走就不會迷路,雖然你現(xiàn)在還不能理解這句話,但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懂我的意思,希望那個時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br />
說完安德魯欠了欠身,悄無聲息離開房間。
容承繹取下仿生眼鏡,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頓時耳邊又響起安德魯剛才的話,容承繹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
跟著自己的心走是嗎?
這一晚上談星云睡得很不踏實,她做了今年來第一個噩夢,夢中她回到了十歲那年,她父親陷入綁架勒索容家繼承人的嫌棄中,每日她父親都忙得焦頭爛額,面容一天比一天憔悴。直到有一天晚上,她父親抱著她和她妹妹哭了很久,并安慰她們一切都會過去的,然而就在第二天,談星云眼睜睜看著父親從陽臺一躍而下。
談星云這輩子都忘不了,她父親站在陽臺上準備往下跳時,那回眸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留戀不舍愧疚難堪以及滿滿不甘和怨恨。那縱身一跳的動作是談星云永遠的噩夢,如今她看到電視劇中同樣的動作時,都會驚得一身冷汗。
“星云,爸爸對不起你們……”
這帶著濃重哭腔的話語是談柏霆生前最后一句話,也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談星云夢中的話。
最后談星云是被驚醒的,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反應(yīng)了好久才察覺出剛才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噩夢。談星云望向窗外,掀開一半窗簾的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
天亮了,談星云松了口氣,她抹了把臉,才發(fā)現(xiàn)臉上全是交織的汗水和冷汗。
談星云赤著腳下了床,光裸的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那浸人心脾的涼意讓談星云確定她已經(jīng)回到現(xiàn)實。
那個夢太逼真了,讓談星云仿佛一下子真的回到了那段悲傷的記憶力。一方面談星云特別抗拒回想起那個畫面,另一方面她又非常留戀,因為那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她父親的場景。
倒了杯涼水一口氣喝完,談星云深深呼出口氣,然后穿衣洗漱準備出門晨跑。
一個小時后,談星云滿臉汗水地跑回到主建筑外,然后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老早就等在門外的容承繹。
煩人精又來了,這是談星云首先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第二個就是趕緊離開,這么想的同時談星云也在緊鑼密鼓地實施著,她轉(zhuǎn)身就往與容承繹相反的方向離去。這次談星云是確定容承繹沒有再戴那副該死的仿生眼鏡,所以他應(yīng)該看不到自己的動作。
然而想象豐滿現(xiàn)實骨感,才走出幾步,談星云就聽到安德魯高揚的聲音:“談小姐,請等一下?!?br />
談星云無奈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心里早已把容承繹碎尸萬段。
緊接著就是安德魯靠近她的腳步聲,一眨眼安德魯就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禮貌地頷首點了下頭,然后說:“容先生已經(jīng)等你多時,能麻煩你過去一趟嗎?”
談星云吸了口氣,轉(zhuǎn)過身表面上波瀾不驚道:“請問有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安德魯賣起了關(guān)子。
談星云眸光發(fā)冷望向不遠處的容承繹,他雙手插兜一派悠閑模樣靠在建筑前的玻璃窗上,目光沒有焦距,卻是看向她這個方向。該來的躲不過,大家都生活在一個莊園里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這樣一味地躲下去也不是長久之計,思至此談星云垂著眼眸半天沒有置聲。
等她再抬眸中,眼中有一閃即逝的冷意和堅定,她淡聲對安德魯?shù)溃骸罢垘钒?。?
第二十九章 如果你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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