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鑼任由滿頭的大汗順著面龐流淌,落到眼睛里也不敢抬手抹去。
城主沒喊起來,沒人敢站起來。
只是眼睛緊緊盯著滿是黃土的地面。
咦?這精致的衣擺怎么好像是男裝……
凌霄眼皮也不抬一下,沒空理會這些虛的,幽幽道:“這稻田長勢很不錯?!?br />
但是焦鑼聽見凌霄開口,心里總算穩(wěn)定了一些。
這話……應該是夸贊吧,不過到現(xiàn)在城主還沒喊他們起身,一定是忘了!
焦鑼實在不愿意往壞處想,不斷安慰自己。
城主日理萬機,忘記一些瑣事是很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焦鑼想了下,趕緊接話道:“那都是托城主的洪福!”
凌霄頓時看向焦鑼,差點整個人炸了起來。
我靠!還真特么有本事敢說這是托她洪福!
凌霄氣得一腳踢翻焦鑼:“托我的洪福就長這樣?要是沒有洪福,是不是就干脆寸草不生得了!”
十成力道,半分沒有留情。
焦鑼齜牙咧嘴,一聲也不敢吭,就怕再惹怒城主,被活剝了!
而焦鑼身后跪了一地的里長鄉(xiāng)長更是嚇得瑟瑟發(fā)抖。
凌霄這一怒,寧公公、顧凜和躲在暗處的親衛(wèi)瞬間跪了一地,“城主息怒!”
凌霄看著低頭跪在地上的近百人,深深吸了幾口氣,壓住心中的煩躁,擺擺手:“都起來吧。”
這就是云巔城的現(xiàn)狀,難道她還能怪罪整個云巔城的官員和百姓不成。
聽見凌霄的赦免,一個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起身,卻依舊表現(xiàn)得跟鵪鶉差不多。
凌霄抬手指了下焦鑼,“你帶著你的主薄跟過來。”
說罷,凌霄沿著長滿衰敗水稻的糧田旁慢慢走過,寧公公連忙拿著羽扇跟了上去,一邊給凌霄抬袖遮陽,一邊扇涼。
寧公公看著凌霄額頭泌出的薄汗,心疼地更加賣力扇風。
凌霄全盤心思不在這,任由寧公公在后面遮陽扇風。
焦鑼和主薄聞人白兩人偷偷瞄了一眼城主的背影,頓時面面相覷。
他們城主不是女的嗎?
這個精致無雙的少年看起來……絲毫沒有違合呀!
但是身邊的寧公公如假包換,肯定假不了!
再說了,誰會吃飽了撐著去冒充城主?不要命了!
凌霄看著一畝畝糧田里枯死掉的水稻,思索了一下:“郊云縣只有這些水稻?沒有別的?”
焦鑼帶著主薄二人跟上來,就聽見凌霄的問題,頓時兩人齊齊一愣,有些不解城主怎么會突然關注種植。
身為郊云縣的主薄,聞人白主要負責處理郊云縣的文書,還有相關事務,這些他最清楚不過。
傳聞城主喜怒無常,從來不按理出牌,沒人會在面對城主的節(jié)骨眼上,去猜這位上位者的心思。
就是猜不準城主的心思,才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
聞人白考慮到城主不學無術,便如實道:“回稟城主,不止郊云縣種植水稻,整個云巔城也是以種植水稻為主,不知城主口中別的是什么種植?”
只負責吃,不生產(chǎn)五谷。
凌霄腦門直疼,得!她還指望云巔城有良好的經(jīng)濟狀況,估計是有錢,只是那些錢全花在了那三個大國頭上。
“麥子、菽、栗、梁、還有麻,沒有嗎?”凌霄耐著性子,問的更詳細一點。
凌霄還就當真不信,這么大的疆域連自己生產(chǎn)五谷的能耐都沒有。
士農(nóng)工商,士農(nóng)工商……整個云巔城在‘農(nóng)’的鏈子上斷裂,真的是要完!
凌霄一點也不想聽到特別驚悚的回答。
一旁的焦鑼見城主面色不變,卻是不自覺感覺周圍氣溫低了許多,小心謹慎地開口:“城主說的這些……十幾年前試著種植過,只有菽和麻容易種植,其他幾樣產(chǎn)量不容樂觀?!?br />
凌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自力更生才能豐衣足食懂不懂?
五谷只種植出兩三樣就很滿足?
不知道的還以為退化成了原始社會!
仔細一想,凌霄想死的心都有了,這云巔城等級制度亂七八糟就罷了,連日常所需全是……進!口!貨!
凌霄有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這就像華夏人民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就連住的房子建造材料,沒有任何一樣是屬于自己國家領土的。
凌霄很快冷靜下來,“這些水稻一年幾熟?你們只管播種,就不管生長了?”
聞人白心中有些驚訝,城主居然會關心這種事情?
“一年兩熟,也不是不管生長,只是糧田離水源需要半天來回……”
“挖水渠引過來!”凌霄直接打斷,冷冷說:“不會拿鏟子挖出一條水渠出來?用不用我教你!”
焦鑼和聞人白同時一怔,眼中流露出詫異之色,這怎么跟傳說中動不動就殺人放火的煞神城主,形容的不一樣。
遲疑了一下,焦鑼硬著頭皮忍不住地說道:“城主,這稻田的長勢是近幾年最好的,南平國也會供給我們大量的糧食,大可不必這樣勞……”
話還沒說完,凌霄一把奪過寧公公手中的羽扇直接砸在焦鑼額頭上,十分火大:“限你十天內(nèi)把稻田灌上水,日后這些稻田再出現(xiàn)這樣干涸,也不用挖渠引水了,直接拿你的血來灌溉!!”
他娘的!不提南平國還好,一提南平國,凌霄干脆整個人都炸了起來!
凌霄最討厭一種人,那就是把別人的施舍當成一種理所當然的行為!
就算眼睛被什么給糊了!難道她底下的官員一個個都沒腦子嗎!
南平國對云巔城虎視眈眈的齷蹉心思,睜眼瞎都能看出來。
更何況,他們又不瞎,脖子上面還頂著一個腦袋!
“離水源遠,就能成為不澆灌的理由?你怎么不說,自己吃的飯菜要下鍋,還要端上來,端上來以后還要塞嘴里嚼兩下才能吞,既然這么麻煩,那你還吃什么吃!”凌霄脾性很沖,拿起羽扇的扇柄使勁戳焦鑼的腦門:“沒有辦法就給我想出辦法,你這顆腦袋要是還不會轉,就不用再頂在脖子上了,又累又麻煩!”
吃這么多光長一身肥肉,就不見長長腦子!
估計豬腦子都比這強!
一聽這話,焦鑼臉色煞白,渾身顫抖,嚇得魂不附體。
他要活不成了!
城主要取他的性命!
焦鑼連忙跪在地上,猛磕頭:“城主饒命,城主饒命,下官一定照辦,一定辦的妥妥當當!絕對不會出半點差錯。”
寬大的額頭跟滿是泥土的地面大力碰撞,磕的咚咚作響。
凌霄聽著更加心煩,她也知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事不是她急,就能夠解決的。
而且,在她沒有來這里之前,原身該吃的吃,該睡的睡,小日子過的比什么都還要滋潤。
身為一個疆域之主都可以高枕無憂,卻要求下面的群臣有所作為。
那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
“起來起來?!绷柘霈F(xiàn)在不想論誰的過,低頭看著毫無生機的稻子,隨口問:“這些稻子是第幾次插的秧?”
焦鑼趕緊爬起來,兩腿發(fā)軟,城主居然放過了他?
他的命算、算是保住了?
還沒等焦鑼整個人回過神來,就聽見城主不咸不淡地聲音,立馬一個激靈,有話說話:“回城主,第一次?!?br />
凌霄皺了下眉頭,早稻秧,只要一日沒水就救不回來了,“那第二次的晚稻秧在哪里?”
“就、就在前面不遠,下官帶城主您去看看?”焦鑼只覺這輩子的汗水全都在剛才那一會兒出完了,小心翼翼試探性地問出口。
城主她到底想做什么?這么暴曬的天氣,居然會對這些半死不活的稻子有了興趣。
這稻子里又沒有美男,哪來的興趣。
“第一次插秧的稻子先不用管,盡快給第二次的晚稻秧灌水,在日出之前或在日落以后才能灌溉?!绷柘龀了剂艘幌拢⑽阮^吩咐一旁聽命的寧公公:“吩咐下去,整個云巔城上下都要這樣管理稻田,誰敢陽奉陰違的,提頭來見。”
晚稻秧經(jīng)過四月和五月的成長,比較耐旱,但是始終也需要灌溉,希望能挽救回一些。
然而,凌霄話音才一落,焦鑼和聞人白二人心里登時一顫,果然是城主的作風,動不動就要見血!
頓時把凌霄的話牢牢記住,這可關系到性命,絕對不能有半點差池。
相對寧公公而言,自家主子做什么都是對的,尤其是敢違背主子意愿的家伙,巴不得統(tǒng)統(tǒng)死絕了才好。
凌霄揉揉發(fā)疼的眉心,她現(xiàn)在怕就怕在不知道什么南平國停止供給,別的日常所需還好說,但是唯有糧食這一塊……
沒有人比她這個熟讀二十四史的考古高材生更清楚會有什么一個慘絕人寰的情況。
云巔城每一年向南平國購買的糧食,絕對不夠云巔城上下的百姓吃飽。
一旦停止向云巔城供給糧食,凌霄簡直想都不敢想,到時候吃樹皮樹根那還是輕的,更嚴重的很可能還會有易子而食……
這種歷史遺留問題真要命!
為什么她會突然接手這么大一個爛攤子,睡都睡不安穩(wěn),每天夢見大刀架脖子上。
第二十四章 糧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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