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苦肉計

    待到那喧雜的聲音到了近前，才扶起了救了晴的人。

    來人是一群巡街的官兵，為首的那人聲音透著驚詫，道：“六王爺，您，您怎么在這里？您——您受傷了？”

    晴這才發(fā)覺，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六王爺厲善天。

    厲善天臉煞白，背后的傷口還在不斷地噴出血來，顯然，剛剛黑衣人那一刀，力道是極大的，已經(jīng)斬斷了他的背骨，可他卻只擺擺手，道：“無妨，夫人，你沒有事情吧？”

    “我沒事，我沒事，”晴連連擺手，看到厲善天這個樣子，心中不住緊張，連聲道：“六王爺，你傷得很重，快點包扎傷口才是！”

    厲善天點點頭，對著身邊那隊官兵道：“我并無大礙，你們將這里處理一下，記得在抓到刺客之前，不要大肆宣揚(yáng)，免得打草驚蛇?！?br />
    在京城巡邏的官兵，大抵見多了大場面，這些事情，自然都是懂得的，連忙應(yīng)著，派了兩個人送厲善天回自己的寢宮，其他人留下處理尸體。

    此時塵瀧已經(jīng)回過了神來，湊到了晴的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角，聲音還帶著顫抖說道：“主子，我們，我們怎么辦??？”

    一共出來了七個人，轉(zhuǎn)眼就死在了這里五個，沒有了馬車，沒有了護(hù)衛(wèi)，還被嚇了一跳，此時塵瀧的臉上除了驚恐，才想起來哭，聲音透著哭腔，眼淚在眼睛里面打轉(zhuǎn)。

    晴卻沒有想那么多，只是看著厲善天臉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在兵士的攙扶下，走路搖搖晃晃，整個人都擔(dān)心得不得了，哪里還有心思去想該怎么辦，只一路跟隨著，來到了厲善天的寢宮，塵瀧無奈，也只得在后面緊緊跟隨著。

    到了寢宮之中，立時有宮人和宮女圍攏了上來，七手八腳攙扶厲善天，忙去喊了太醫(yī)過來診斷。

    厲善天卻是一擺手，道：“且慢，不要去喊太醫(yī)，暫且讓家人包扎上便罷了。”

    眾人不解他的意思，卻不敢忤逆，只得喊了寢宮中略通醫(yī)術(shù)的家人過來，那人細(xì)細(xì)看過，方道：“六王爺，你的傷勢很重，不但傷了皮肉血脈，還傷及了骨頭，我只能給你上點止血的傷藥包扎，卻不能給你開方子，并且，你必須要靜靜調(diào)養(yǎng)，近日來不得吃勁，不得練武，一定要等到完全痊愈，否則，可能會留下后患，我覺得，你還是得找太醫(yī)看看才是。”

    “我了解了，你暫且給我包扎傷口就是，”厲善天輕輕一笑，雖然臉依舊是慘白的，臉上的神情卻是如常，沒有顯示出痛楚來，“此事，暫且不要外傳?！?br />
    一旁站立的晴看著家人給厲善天的傷口涂上傷藥，再給他一層一層包扎起來，對著厲善天深深一個萬福，道：“今日之事，多謝六王爺救命之恩，若無六王爺出手相助，只怕現(xiàn)在晴已然命喪黃泉。”

    厲善天不以為意，笑道：“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夫人何必如此大禮。不管怎樣說，你是我皇兄的夫人，是我的嫂夫人，于情于理，我都當(dāng)舍命相救。”

    “我只是一名妾室，你卻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你是千金之軀，卻為救我這樣一個人，受了這樣重的傷——”

    “夫人，這里哪里的話，事態(tài)危機(jī)，任何人都會出手相救，都是一條人命，哪里分什么貧富貴？”厲善天的劍眉微微一挑，臉上的表情并無變化。

    聞聽此言，晴的臉上卻是一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贊嘆之意。

    原本晴只道厲善天是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荒唐王爺，但是前幾天在花園中忽然對自己出言警告，讓自己當(dāng)心皇太后，晴就覺得厲善天并非一個簡單的人物，今日又說出這樣的話來，更是讓晴大大出乎意料。

    若是僅僅說說罷了，晴也不會多加在意，偏偏厲善天不但如此說，更是如此做的，竟然會舍身救自己，還受了如此重的傷，更是令得晴心中不安。

    躊躇了半晌，晴輕聲道：“無論如何，還是要多謝六王爺，救了我的命?！?br />
    “夫人不必如此客氣——只是不知道，天未亮，又是宵之時，夫人怎么會出現(xiàn)在街上呢？”

    經(jīng)厲善天這樣一問，晴方想起來今日自己的目的，不由得拍了一下自己的額角，“哎呀”了一聲，一臉的懊惱，急急地說道：“糟糕，我把進(jìn)宮的事情都忘記了！”

    “進(jìn)宮？夫人是要進(jìn)宮的么？如今不是已經(jīng)進(jìn)了宮么？”厲善天明知故問，裝作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

    晴卻不疑有詐，無論如何，她也是想不到厲善天對王府中的事情了如指掌，更是想不到，有些事情甚至比她知道得還要多，見厲善天問及此事，并無隱瞞，坦誠答道：“昨日王府女眷進(jìn)宮給皇后道賀，我因故沒能一同前往，因此，今日獨自進(jìn)宮去覲見皇后，卻不料，路上遇到了這等事情。”

    厲善天輕輕點頭，道：“原來如此，卻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意圖行刺夫人？”

    晴迷茫地?fù)u搖頭：“這個——我便是不曉得了。我自問并無如此仇家，竟然會以命相搏，覺得他是否是認(rèn)錯了人，才會如此?！?br />
    厲善天的目光落在晴的身上，定定看了許久，晴幾乎覺得他有些無禮的時候，厲善天才搖搖頭，輕聲嘆道：“難道以夫人的冰雪聰明，當(dāng)真會這樣以為么？”

    “這——”晴不由得一怔，覺得厲善天言外有意，卻一時不能理解。

    “小王再大膽問一句，適才，夫人說因故昨日未能進(jìn)宮，可否告知我，是因為什么緣故呢？”

    晴不由得出愧，道：“慚愧，其實并沒有什么大事，僅僅是因為睡過了時辰，耽誤了行程而已?！?br />
    “如此說來，夫人真的相信是因為自己睡得太實而誤事么？”厲善天的臉上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晴。

    晴從來沒有把這件事情多想，聽到厲善天這樣說，錯愕之情更加明顯，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定定地看著厲善天，半晌，才緩緩地開口道：“六王爺?shù)囊馑?，是這些事情之后，有人指使么？”

    “以夫人之聰明才智，倒是不該讓我說出來才是?！眳柹铺煲琅f是笑瞇瞇的，臉上看不出來絲毫的矯造作之情，似乎全然是為了晴著想。

    腦海中一片混亂，晴此刻才將整件事情重新想了一遍，在昨日，她是真只當(dāng)自己貪睡誤了時間，雖然懷疑自己為何會睡得如此離譜，卻是沒有多想，如今經(jīng)過厲善天的提點，各種疑點都暴了出來，讓她不得不懷疑了。

    看到晴愕然的樣子，厲善天微笑又道：“夫人，這皇宮之中和王府之中，都是險象連連，不小心走錯了一步，只怕是尸骨全無呢。”

    聽得這些話在耳中，恍如晴天霹靂一般。晴已然將前后事情聯(lián)系到一起，聰明如她，又怎么會不知道是誰對自己下了手？晴腦中明鏡一般，期期艾艾對厲善天道：“六王爺?shù)囊馑?，是王妃——?br />
    “這種事情，小王可不敢亂說?！眳柹铺煳⑿χ驍嗔饲绲脑?，“只是，夫人，你一定奇怪，為何我剛剛不讓請?zhí)t(yī)，只讓家人包扎傷口吧？”

    晴點點頭，確實，剛剛看到厲善天的傷口那般嚴(yán)重，也不解為何他不肯去請?zhí)t(yī)。

    厲善天用手家人包扎的紗布，笑道：“你是我皇兄的夫人，卻出現(xiàn)在我的寢宮，若是給外人看去，有些閑話，可能就會傳出去，這樣實在是大大的不妥。居于皇宮之中，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所走出的每一步都要思前想后，謹(jǐn)慎而再謹(jǐn)慎啊。”

    晴這才恍然大悟，厲善天之所以這樣做，竟然是想得如此周到，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聲，不由得心中涌上感動之情，對著厲善天輕聲道：“多謝六王爺?！?br />
    “夫人如此客氣，實在是見外了。”厲善天微笑看著晴：“我這樣做，只是希望夫人明白，我愿以誠相待，交夫人這個朋友。”

    厲善天已然說得如此直白，晴自然心下了然，他已經(jīng)當(dāng)著晴的面，承認(rèn)了自己在外人面前做戲做出無大志之態(tài)，而面對晴，卻是完全坦然。

    晴心潮更是澎湃，面對一個剛剛舍命救了自己的人，并且對自己完全坦白的人，她又能作何？不由得顫聲道：“蒙得六王爺如此賞識，是小女子之幸事，只是我不過一個普通女子，何德何能，竟能妄想與六王爺為友？”

    將晴的表情盡收眼底，厲善天心中暗自偷笑，覺得自己一出苦肉計演得如此，這般就博得了晴的信任，臉上卻是依舊帶著誠懇的笑意。